我的语文老师

文/昊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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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中的时候，教我们语文课的是新来的郭老师。

刚离开校园，走上讲台的郭老师，身上的书生意气还未被粉笔灰掩没。不满23岁的他会在课堂上朗诵拜伦或泰戈尔的诗，利落清晰的吐字，铿锵有力的发音，抑扬顿挫的声调，无不诠释着汉语应有的节奏和韵律。即使不能理解诗句所表达的意境，我们也能从他陶醉的表情中想象到那份美好。

应该有不少女同学会视讲台上的郭老师为偶像吧：略方的瓜子脸上“雕刻”着浓眉大眼高鼻梁，长度恰到好处的乌黑偏分头发，不失稳重的休闲西装、干净笔挺的衬衫衣领，整个人看起来帅气儒雅。

年轻而英俊的郭老师从开始就受到了同学们的欢迎，他的教学更是深入人心，主要源自于他温和的态度和新颖的理念。他喜欢采取问答的方式和我们进行互动，用“贴切”、“特别”、“很有想法”之类的词来评价我们给出的答案，而不是简单的“对”与“错”，“好”与“不好”；作文后面的评语多带有“建议”、“请”，采取“先扬后抑”的句式，毫不吝啬赞美之词。他理想中的语文学习是主动、有趣的，提倡“学以致用”，反对机械理解、死记硬背。我清楚记得他说过一句话：“同学们，是不是疑问为什么总是要求背诵课文，其实，这不是要求，是提醒，因为它实在太美了，不忍心你们错过……你们不应该像哼歌一样每天都去念叨这些美丽的语句吗？背诵是多么得自然而然！”

把学生当朋友，鼓励取代批评，客气而不强硬的郭老师似乎有点过于理想了。他高估了我们的自觉性和悟性，在该严格的时候没有适当的严格，当然也可能是缺乏教学经验。初一上学期期中考试，他任职以来的第一次大型考试，全班平均成绩倒数第一，惨不忍睹。

一个天气阴沉的上午，向来早到的郭老师竟踏着铃声进了教室。课堂上迅速安静下来，只能听到些许同学的低语。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宣布上课，而只是沉默的站立在讲台上，头微低，看着斜前方的教桌，双手攥在一起。这时候，低语声也消失了，周围出奇的安静，大家都在等待着什么。

“同学们，”郭老师抬了抬头，语气缓慢而低沉，“我们，这节不上课，说说心里话……”不上课应该是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，而此刻取而代之的却是继续的安静。每个人心里都明白，这并不是老师突发奇想，举办一个“谈话”节目，而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。

“这次期中考试，你们觉得自己语文考得怎样，大多数人，是不是应该沮丧？我……我……”郭老师哽咽住了，随后就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，像个孩子一般，在比他小十多岁的学生面前，像个孩子一般。他又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，一边说一边抽泣，以至于大部分难以听清，而且语无伦次，好像是在深刻检讨自己，又夹杂着对我们的无比失望。某些情感丰富的女同学跟着哭了起来，其他人则保持着肃穆，不管心里是惊讶、难过抑或感到好笑，但那一刻都变得分外安静。

当天晚上，一部分学生自发组织去了职工宿舍看望郭老师。房间低矮、潮湿，除了一张床、一张桌子，几乎没有其他陈设。我突然就想到了“现实”这个词语，现实与理想的距离，就是那个年代里的那所学校与郭老师之间的距离。

后来郭老师的教学方式有了转变，偏向于中规中矩，成绩时好时坏。某一刹那，我仿佛又看到他之前的样子，那样的朝气蓬勃，那样的自信满满，想带领我们朝向诗和远方。不管是不是错觉，至少再没看到过他因成绩而哭泣，颤抖得像个孩子。

初中毕业后，我与他再未见过，粗算起来，已有十五年之久了。

郭老师，您还好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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